(一)

 

 

時序已經入秋,微涼的清風不時輕騷著書翁的耳邊。落葉一片片飛過他端坐的石塊,連同幾份書卷、一併紛亂了他的腳下。

書翁連忙拾起那些被風吹亂的書卷,想將它們整理好,但很快地、他的視線落在了其中一部上。

那一部書內容和其他無異,所呈現的同樣是自己用毛筆所記錄的山川、動物與植物。但不一樣的是、其它的書卷內容都是完整的,但這一卷的最後一頁是完全空白。

書翁將那部書卷翻了一下,很快地、腦中浮現了某張俊秀的臉龐。
 

原來,這部書卷所記錄的、是和那頭大妖怪初識的山川美景。

話說回來,自己也離開那座山好一陣子了,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呢...?妖怪與人類不同,對於時間的流逝一向感受不強烈,在自己離開那座山四處雲遊的期間,很有可能都早已過去了好幾個春夏秋冬。

當時在山裡所遇見的動物與植物們,不知是否還跟自己的記憶相符?

如此一想,書翁便決定在結束此回的記錄後,回去這座山一趟。

他很少會有重回故地的想法,一般來說,他在造訪某一個地點時,就一定會鉅細靡遺地將所見之物全記錄在手邊的書卷中。但唯獨與那頭大妖怪所相識的那座山,他沒有完成最後的部份。

其實、這部書卷倒也不是缺了什麼景物還未記錄,而是...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那頭大妖怪的存在寫進書卷裡。

大妖怪正是因為那些不可盡信的世間流言,才有其存在的意義。書翁認為、若自己擅自將他記錄進書卷內,那份包圍在他身上的神秘感就會失去作用。

 

但是,雖然那天的確見到了大妖怪藏在面具下的容貌,書翁卻還是不知道他的來歷與名字。只知道他是為了保護那座山、才以妖怪幻影示人,進而造成流言的產生,為的是不讓任何人類或妖怪危害山裡的一切。

真要說的話,那頭大妖怪、應該是可稱之為山神般的存在吧!

 

書翁瞄了瞄身旁的行囊。
前幾天經過一處人類的村落時,剛好該村正在舉辦祭典,他不過只是在村人面前揮毫了幾筆、在宣紙上寫了幾張吉祥字語,就得到了熱情村人們所製作的花釀酒。或許...可以將此酒當作是感謝大妖怪帶自己下山的謝禮,以此為理由,再一次回去那座山吧!

 

他心想、這次,希望至少可以問到對方的名字。

 


* * * * * *

 


身後吹來凜冽的風、讓書翁忍不住縮了縮身子。

四處雲遊的他,因為耽溺於記錄一事,總是不知不覺間走過好幾個山頭,甚至也經常忘記了時間與季節的變換,為此還不知吃了幾次悶虧。

就像現在,原以為還只是入秋,但其實在走回頭路的途中,書翁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離那座山好遠好遠的地方...重回故地的路原來如此漫長。

漫長到、包圍住自身的空氣都從徐徐涼風,轉變成可凝結成冰般地寒冷。

 

停下腳步看了看四週,走了這麼久,眼前的都是似曾相識的景色。看來似乎目的地是不遠了...不過、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...

從離開這裡、到現在回來,的確隔了一大段時間,景色變換、或是人事變動,都是有可能的...但書翁心中沒來由地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躁動,應該說、有種不太好的預感。

走著走著,前方不遠處看到了幾個人類的身影,書翁決定上前跟他們詢問前往那座山的方法。

 

「果真不愧是京都來的陰陽師、除妖果然很有一套啊!」

「這下子,我們再也不用活在會被妖怪殺掉的恐懼中了吧!」

「可是...這樣做真的好嗎?那座山可是...可是擁有珍貴自然景物的寶地啊...這樣子實在太殘忍了...」

「為了村落僅存的村民的安危,我們也只能聽那些陰陽師的話了...」

 

人們的談話都傳進了書翁的耳裡,那座山...?該不會就是自己即將前往的目的地吧?京都來的陰陽師?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

向他們打聽了前往那座山的方向後,這群好心的人類們察覺到書翁的目的,意圖阻止他前往。

「這位小哥,現在那裡有大批陰陽師正在進行大規模的除妖工作,一般人接近都很危險,還請不要過去啊!」

「除妖的工作?為什麼要這麼做呢?」書翁不解地回問。

「我們村的村人最近失蹤者越來越多,已經將近村子的一半人口都不見了,後來都在那座山上發現了殘破不堪、血肉模糊的失蹤者遺體,實在是可怕極了...於是我們村長請來了陰陽師,陰陽師說是山上的大妖怪作祟,要把我們村的村民全吃了啊!所以現在...」

「喂!別跟一位旅人說這麼多!這不關他的事!」

「現在那批陰陽師在大舉掃蕩那座山,到處都是火光!當然要提醒這位小哥別過去啊!實在是太危險了!」

 

火光!?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書翁心中開始感到強烈的不安,這次他回來的目的就是那座山、還有與那頭大妖怪再次見面...難不成、這些人剛剛說的就是...

不顧村民的挽留,書翁趕緊加快腳步、飛也似地往村民指示的方向奔去了。

 


* * * * * *

 


跑了沒多久,果真不遠的前方,有座沉浸於赤紅火舌中的山影。

身旁凜冽的寒風不知何時、已轉變為燙辣的熱風,在耳邊不停呼嘯。

 

鳥兒慌張地大舉從火舌中飛出、山頭上的樹木一棵一棵地消失、還可以聽到動物們淒慘的吼叫與竄逃的嗚呼聲,還沒抵達山腳,書翁就已經感覺到強烈的煉獄般氣息。

不應該這樣做的,大自然的美景且能這樣被破壞!就僅僅是為了捉拿一隻傳言中的大妖怪!?

人類與妖之間的不合,他在雲遊的途中早已見識太多,也早已見怪不怪了...異種族之間難免有誤解,很多時候只要好好溝通,或是刻意製造些虛實,大多都可以避免掉更嚴重的衝突。

雖然他自己並沒有特別想袒護妖怪這一邊的立場,但這次人類的行為實在是太過蠻橫了!

抵達後,書翁就看到果真有一群陰陽師裝扮的人類聚集在山腳下。他刻意隱藏了自身的妖氣,躲在一邊的草叢內,思考著避開這些陰陽師前往山上的方法。

 

書翁觀察了這些人一陣子,知道這些陰陽師的來頭與本事也不小,看來這次大規模的掃蕩、定是有備而來。

但這座山地處偏僻、村子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據點,只是離京都很遠的郊外一座小聚落罷了。為何需要動用到京都這座大城市的陰陽師前來鎮妖?

事情恐怕不是只有鎮妖這麼單純而已...書翁內心雖如此想著、但現在眼下的狀況,他知道自己若是硬闖,肯定不是這些陰陽師的對手,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...?

 

此時,從山腳入口處的鳥居當中、竄出了一群為數不少的生物。

仔細一瞧、那些生物都具有翅膀,以及臉上戴著紅色的面具...那是、一群鴉天狗?

 

「諸位小心!是鴉天狗!」

陰陽師們很快就注意到鴉天狗群體帶來的妖氣、以及強烈的殺氣,迅速擺好陣式準備迎戰。

「急急如律令!」

鴉天狗們飛向陰陽師們所在地的半空中,揮舞著手中的長槍,接著一聲震耳欲髶的巨響,是一招大規模的「群鴉亂舞」與陰陽師們所使出的法術強烈碰撞。

碰撞時產生了力道極強的風刃,迅速地往四周劃開,風刃很快地掠過書翁所在的草叢,其力道之大、就連離書翁後方有一段距離的幾棵大樹、都被狠狠地砍成兩截。

 

幸虧書翁有事先施加了守護天書之妖力自保,不然、不可能僅僅只是幾道風刃所造成的刀傷了事。

「嗚...」四周灰塵漫天,哀鴻遍野,加上灼燙的熱空氣,書翁瞬間有種暈眩的錯覺。

這下別說要上山了,方才那道強烈的風刃讓他現在身體各處都傳來了細微的疼痛感,衣服也有多處破損,他艱難地瞧了一眼壓在自己身後的行囊,看來是被自己的身體擋掉了風刃所造成的危害,沒有多大損傷,裡頭的書卷應該還是完好的。

他將行囊收進懷裡後,書翁緩緩地靠近了方才鴉天狗們與眾多陰陽師交戰的地方。

血跡染滿了鳥居前方的土地,戰死的鴉天狗與陰陽師的屍體橫躺各處,四散的黑色羽毛,為這幕淒慘的畫面再多增添了幾分悲壯感。

雖然現在可順利上山了,但沒想到居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...書翁忍著被風刃劃開皮膚的痛楚,艱難地走向了鳥居。


「咦...那是...?」


鳥居的另一邊,有一道為了上山而鋪設的漫長石子路,在石塊四散的這條石子路上、有隻像是鳥類的生物橫躺在上頭。

書翁感覺到這隻鳥類還尚有一絲妖氣,他趕緊走到這隻鳥身邊,發現牠的翅膀還微微顫動著,看來並沒有死去,但陷入昏迷狀態中。

牠大概也是居住在這座山上的生物,瞧牠身上多處被火燒傷以及雜亂的羽毛,恐怕也是這場浩劫所造成的。

書翁向牠伸出雙手,想將牠救起帶走。但這隻全身漆黑的鳥貌似感覺到了書翁那股陌生的妖氣,半睜開了眼、張開翅膀作勢要攻擊。

 

那雙半掩的眼、透露出一股凜然的銳氣,明顯地對書翁帶有敵意。

 

書翁心想、現在這座山上的生物,恐怕都還陷在巨大的恐懼與不安當中,面對自己這樣的外來者,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,但是...

他往石子路所延伸的更深處望過去,此時的火海、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了。

自己現在也帶著傷,就算他再怎麼想和那頭大妖怪見一面,眼下的狀況恐是無法如願了...雖然很是惋惜,但他也無法放下這隻黑鳥不管,也說不好、這隻鳥若救活了,還有可能打聽到大妖怪的下落。

況且、據那些已身首異處的陰陽師所言、山上還有許多他們的陰陽師同伴,若不趕快離開,身為妖的自己、八成也會遭遇殺身之禍。

時間已經所剩不多,書翁運用自己所剩無多的妖力,將守護天書的力量施加在這隻黑鳥身上。

 

「你不用害怕,我雖無法為你治療,但這是我所擁有的守護之力...」

書翁儘可能地用柔和的語氣對黑鳥勸說,希望牠暫且放下對自己的抗拒。

「我先帶你離開陰陽師們的追殺,往後定會承諾再帶你回來此地。」

黑鳥那雙銳利的眼神、在聽到他這把柔聲勸說後,殺氣逐漸減了幾分,但還沒有完全解除敵意,奮力揮著還冒出血的翅膀、作出威嚇。

 

「我叫做書翁。」

 

聽到這句自我介紹後,黑鳥身上的敵意開始逐漸散去,翅膀也不再揮舞,閉上了那雙英氣銳利的眼。

書翁見牠已卸下心防,便用雙手小心翼翼地將牠的身體抱起,暫時安置在自己肩上作為夜間照明使用的小型夜燈內,然後忍著刀傷,踉蹌地離開了這座陷入風火交織的荒山。

 

 

(待續)

2017.10.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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睽違了3年多的開新坑(喂XD)
其實玩手遊陰陽師已有一陣子,但這次新登場的書翁實在太對我胃口了
又剛好傳記明顯和大天狗有姦情關係,就順理成章(?)萌上這一對了
不過、網路上現有同人還是很少,現階段只有當自耕農自給自足啊XD
趁現在熱情還未燃燒殆盡的時候有靈感會不定時更新的~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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